作者:
在我们针对你这次画展的谈话中,你曾谈到,你的这批作品是在自己选择的风景绘画现场来完成的,你强调,这样的工作状态是创作,而非普通意义的“写生”。
首先我想知道你的工作程序,也就是你的绘画过程。其次、你要告诉我,什么类型的自然风景是你选择的直接对象?在工作中你追求怎样的状态、绘画的情节?
王文生:
这次展出的油画风景作品是选自两个截然不同的地域为主题材。
其一是黄山脚下的宏村一带,它具有江南独特的气质;其二是山西和内蒙交界的塑地区右玉,这里曾是晋商们往返境内外的必经之地,也是货物的中转站和集散地,它的形象及地貌与江南反差极大,气质迥异,我们首先选择春节后由宏村的创作开始,止于右玉的春季结束,我戏称是追赶春天的人,作品的名称其一为梦里·徽乡;其二为游走西口。
之所以将写生叫创作也是有充分理由的,并非写一生名称不好,只是太直接和纯粹,不能将工作的状态形容准确,具体讲就是由工作的方式所决定的,就其过程而言,先是在现场摄取尽可能多的素材,再回到房间整理取舍,基本定稿后再回到家中工作室一遍遍至止完成,我挑选的景色也大多是当地即有特色也少有人采用地的空隙。
水乡要体现出我感觉到的味道,而不是众目所指的观光景点,而在西口我就强调了它和水乡不同的气质的相同的角度所质素,更主要的是我不强调多数人们关注的事物及景致,而也许只是几棵不引人注意的树木,草丛及山坡,也许是恍忽间想起先人们开拓那片土地时曾有过的艰辛和痕迹,无奈与沮丧等。这也许能为我们提供或揭示了更多画以外的什么东西。
我经常说绘画是我的工作,它可以使我快乐和享受,有什么样的事情比这样的心境更幸福?越是投入的工作,越是被感动,当一张张的画面形成时,那种由然的激动与感觉是无可比拟的自在就像是有种无形的推动力不得不让我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作者:
你的作品给我的印象是讲求视觉的情调与意象的通俗、它们倾向于传统的审美趣味,比如画幅的比例、构图的模式和置景的框架。技术表现是油画自身携带的,你改变不了它们的性质,只是参与了自己操作性的经验。
在主观所允许的范畴,你想怎样支配自己的作品,通过你的技术调度,你想达到怎样的理想标准?
王文生:
我的作品中,首要的问题就是如何将画面铺摆好,再呈现给观者,当现在的人们都极力的去参予各种社会问题,焦虑的关注着各种问题社会的同时,又恰恰忘记了这些问题的成因及脱困无道,我无能为力,更不想浪费更多的时间与精力,只是用非常个人化的方式和这个现实社会对话,我需要心平气和的交流与审视。从画的尺幅上我也特意的从中国古典的传统审美意趣中汲取了许多养分,构图也力求更静、更稳、意图在湿润易识的方向多些努力。
油画本身不是问题,它最多只是个材料问题,它不应只属西方人的,这方面我们国人有所误读,它即不简单也不复杂高深更谈不上先进,只不过为绘画的语言形式和工具使用方面多了一种选择而已。绘画的核心价值是精神层面和视觉习惯罢了,它绝不因是什么材料而确定它的价值构成。
我选择使用油画材料绘画是因为它能让我更随心所欲的把控。我从小就迷恋绘画,决心要成为一名最好的绘者,这期间没有任何人迫我去学习“美术”,倒是经常受到来家庭的压力不让我习画,母亲认为这是个最没出息的行当,这或许更加激发了我叛逆内心向往,更加坚定了我的理想,所以一直想努力做到让画去说话,自己别废话。这就是我的理想标准吧。
作者:
我认为你的风景绘画并非是再现与模仿自然,尽管它们都源自于现实情景。在你的作品中有诸多刻意的修饰与臆造,它们营造了你所倾向的清净雅致、温和舒缓的观赏效果,与此同时,你是否也在不自觉地遗失,或是说是无法避免的减弱了大自然赋予你灵性的发现?你所关注的风景绘画的核心精神是什么?
王文生:
当然我并没有刻意的去模仿和再现自然这很重要!这也是我多年来逗追寻和坚守的一种意志。我所要求的画面是一种氛围是一种视觉的自然,是经过压缩、整理后的真实,我用了很多年的功夫去做这件事儿。
第一要让看我作品的人有轻松感,第二要让有点优雅气氛的画面传达到观者的眼中。第三,别让人家看了我的画后着急生气的感觉。
这么做或许从理论上讲,会失去减弱了大自然对我灵性的恩惠,但实事上并不是这样的。因为浓缩后的要素,味道更厚,还有自己的灵感会和大自然有更多的交流,更提高了我的分辨能力,我想大自然有太多话想和我类倾谈了,可我们又过份的关注了人类自身存在的价值,而无视大自然给我们的各种各样的暗喻和警示。以致于让我们现在身外各式样的“危急”当中,只能自救。
我画风景并不是心血来潮,当大多数的艺术家们忙于追风行时,我只是回头一下,将过去曾经画过的题材,再拿过来重新来过,通过重新审视,再创作,会更结实一点,会让头脑更清醒一些,我能做什么?做不了什么!
要说我关注的风景绘画的核心精神,就是心灵的专属区,对绘画的诚实,对它的热爱,锻造点从容的心,给大家增点绿意。
更重要的一点,还要让画面回避一些噪音,建树起自己的样式,锤炼一点成熟的心智。
作者:
早期欧洲风景画家面对自然时总是充满了对上帝无限的敬畏,他们也总是想通过自己的绘画想象到天堂的情景,他们的绘画寓言般地呈现出诗一样的风采。浪漫主义时期,风景画家受到浪漫诗人与倾向于自然的先验观念影响,建立了理想化的绘画视野,在他们研究自然的同时,也因为社会生活的体验深化,使他们获取到一种寄予风景中的精神理想。
作为一个中国油画家,你的思想是建立在怎样的文化立场上?中国古典传统的艺术观念对你的绘画有什么影响?
王文生:
我们都应该保持一种敬界大自然的心,因为它是上帝赐予我们的乐土。
但说实话,年青初学油画时,往往是沉缅于它的技中,还有对色彩的把握和运用上,为颜色的漂不漂亮方面苦恼了很多年,为了造型的严谨性付出了很多,凡此种种的苦恼使我有很长的时间不会进行创作。混混沌沌看了世界上诸多的博物馆,美术馆后更是不知所以,失去了自己,这对一个诚的绘画教徒来讲,比失去了生命更重要,更为难过。那里还会有什么天堂之梦?更不可能有浪漫主义的情趣。
是中国的传统文化和古典绘画给了我信心和土壤是古代的诗人寄情于景的理念启示了我,是西方文化的实证精神提醒了我,同时也教育了我用批判的眼光去看待东、西方的各式文化现象和绘画样式。从而使自己找到了一种绘画的方式,这也是我的基石,用油画的特性,站在一个中国人的角度上出发,建立自信,树立思想,也终于找到了绘画的根本意义。它是言语!
古人云:“画如其人”该是对的。
作者:
你使用的油画颜料是否经过你特殊的处理?像Moradni或JohnsJasper那样脱去油性颜料中的“油脂”,恢复色彩的简素质感,这是否在你的心理上也留下一种像做“素食者”那样,由于改变了饮食结构而生发的精神净化印象?这样做与你的绘画的品性有什么意义?
王文生:
中国人自古就有许多的养生之道,其中有一个方法叫“避谷”。它要求人们在每一个月之中,要有那么一天只能饮水,不食谷物。其最大的作用,机体就是清理体内积累的各式杂物,以助消化系统功能修复。以便重新工作。
每个月都是一次轮回,这提示了我要不断的回过头去重新开始思考和工作。净化精神也是一个长期的工作行为,用上述方法也可一试,以防我们被现实社会中的各种机会,诱惑等引入他途。而在油画的材料运用方面也可借鉴,是去油脂而留其质素,更见其实,由此产生的画面效果,平实耐看,久观不厌,从而为作品的画面品质增辉加格,肯定有积极影响。
更重要的是它提示我要不断的去坚持,不断的轮回,不断的清理,不断的整合,不断的思绪,不断的反省,不断的审视自己。
作者:
天空的描述在你的这批作品中占取了很大的容量,几乎每幅作品的二分之一以上的面积你都让给了空旷的天,它呈现了时光不同的情绪过度,填充着实物无法代替的“模糊状态”,人在现实世界中生活、行动,但是人在绘画中所能见到的永远只是自己的梦幻,你画中的天空意味着什么?
王文生:
我画中的天空是画面里较大的篇幅,因为它莫测,而我又有好奇的心,总想猜透它,但它不倦,而我视力有限。自以为只能是窥视些许。
云有无限的形状,有数不清的表情,天空是一个巨大的容器,我们站在地球上被它把玩,我们常常祈求苍天,指责苍天,可我们还得以一天为一日的生活着,它承载了我们太多的愿望和寄托,它是我们的无奈。它是我们必须每天面对的距离,所以我是怀着无限敬畏之情来揣度天空的内心世界。
我的画面中天空经常出现一缕白线,我相信那是我内心的一种力量,它是航天器也好,战斗机也罢,那都是我和天空内心交谈的一个工具,是和当下天空的一种交际模式,天空确实无垠,它高兴时会抚慰我们的感官,兴奋时会呈现给我们光线和速度,但它也经常狂怒,用各种方式摧毁掉我们引以为豪的各式建筑与设施,究景它是谁?我们又是谁?为什么?我只能去揣度它可能是我们和我的大问题。
作者:
唯美的自然风情绘画提示着都市人类对自然生态的失忆,艺术家所描述的美好和谐的自然图景犹如一面洁净的镜子,它从不同的部位映照着我们的心灵,为人们膨胀的头脑,拥挤的胸怀腾出一片怡然安闲的净地。绘画的诗情不仅只是这样超俗脱尘的快意结果,它的真实意义还在于以现实的真切感受去体验自然的伤痛,一种懊悔中的宽慰,疼痛过后的欣然。世间万物相互依存、相互连接,自然与画家有着隐约的暗示。自然之痛、自然之悦,人都会为之而感动,人总是能够在自己臆造的风景中找到隐僻的幻象而自我陶醉。
你想让人们从你的风景绘画中看到什么?
王文生:
其实我们每一个人都有一颗善良的心灵,都有追求美好事物的向往,也都有追求美好生活的愿望和权利,但在都市里待的过久的人,对幸福指数的要求越来越低,甚至于失忆了幸福的真正含义,社会关系及物质生活的压力反而越来越高,长期如此的状态会使人们的精神过度疲累及心灵的过度扭曲,而我们艺术家要么用作品去安抚和帮助人们,获得心灵上暂时的解脱与休息,但这都只是假设,艺术不可能有如此大的魔力,搞不好反而适得其反。
我在长途跋涉的许多地方,进入视野的情况是更多对大自然的叹息,被切割成各式各样的形状,被剥裸的山体,被阻断的的河川等等,但人们还在自欺欺人的大肆传播着我们“人定胜天”的奇迹。所以我的画中还暗隐着一种无能的“痛”。也许我曾表现过较为唯美的画面会在不经意的某天,只能变成我回忆这一页的无奈。
这一切会过去的!这只能是我们面对当下的自然之麓的感怀,更多时间也只能躲在画里,臆想的空间中,去自我陶醉。
我真诚地想通过我的画面传达出一个信息,我们应相互倍加珍惜。无论是“谁”。
作者:
自然对人类的感召是永远的,从这个意义上讲,人永远是属于自然的,而不是相反,如果违背了这个天则,人就会因失去自然的庇护而自行堕落,直到毁灭。
我认为,平静是自然最感人的力量,最美的自然保存在艺术家的心里,艺术家需要等待,需要等待自然的光彩溶化在他们的心里。需要去寻找、发现光彩的始源与归宿。站在山巅或立于水边,眺望原野、仰望天空,倘若没有我们的感动,自然中致美的风景就不可能出现。风景是心境,是心灵飞出躯体的幻想,山林、田园、河川、人家,四季不断流转,世代生生不息。
透过你的风景描述,我看到了它们最繁盛,最娇媚的部分,如果这仅仅是季节性的选择,那么在你的内心是否还有自然根本力量的存在,与人的生命一样沿着成长、衰亡的循环轨迹永恒地运转。抒情之外,你还想告诉我们什么?
王文生:
我是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在诉说着我内心的真实世界。